第1章 朔风吹
第一章 朔风吹
腊月，深夜。
沧州。
朔风凛冽，如飞来的利刃一般，逼着外出的人们不得不把自己高耸的衣领捂的更严实一些。
然而在呼啸的风声中，火车站旁的一家网吧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三儿，赶紧去B点，我刚被一个警蒙爆了头，不过估计他也没多少血，快捡肉去啊！”
“我说，这个叫SuperCamper的家伙，你能不能挪边儿上一点啊！每次都跟我挤在这旮旯里，你不嫌闷的慌啊！”
“老板，再给我泡两包方便面，还有，把你柜台里边的老干妈辣酱给我多拌上点儿，要不没味儿！”
“小凤儿，快来看啊！我这一局只看见一个匪，却杀了俩人！硬是不知道另外一个是怎么被我打死的！”
“你猪头啊，他是看见我和你跑在一起，被我吓死的，这叫狐假虎威！”
……
原来，由于快过年了，这家网吧的老板就搞了一个“吐血大酬宾”，晚12点到早8点上机费打3折，还送每人免费的夜宵一份——“衰仔小馒头”两个……
醒目的大招牌一打出去之后，无论是老客户还是路人甲乙丙丁，都往网吧里钻。尤其是很多刚刚下火车还没有找到住处的旅客，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对于很多穷人来说，在网吧里过一个通宵，绝对要比住旅馆实惠的多，更别提赶上这种优惠活动了。
虽然像网吧、浴场这些营业场所，或充满安全隐患，或藏污纳垢，但是对于某些特定的人群来说，它们的存在是有正面意义的。
此刻，网吧里大部分的人都在大呼小叫的玩CS。老板李大金牙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门牙，微笑的看着这群沉浸在游戏中的人们，像看着一部部印钞机一样。不过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一个屏幕正对柜台、正在玩CS的小伙子背上。
在网吧喧闹的环境里，这个小伙子显得格外安静。他屏幕上不断闪出的个人战绩是如此醒目——40：9。须知，在这个窥屏与报位盛行、自残与误杀横飞的32人大混战里，能达到这样的成绩相当不容易了。更难得的是，他每次都主动和警察的最后一名跑在一起，尽力掩护和帮助那个菜鸟。否则，他的成绩应该会更好。
又战了一会儿，小伙子有点饿了，便招呼服务员送上“免费的夜宵”。5分钟后，他呆呆看着纸盘里那两个小巧玲珑的衰仔小馒头，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暂时退出了游戏，来到了网吧的餐饮区。
“服务员，给我来一个汉堡包，来一杯热牛奶，多钱？”小伙子说话带着明显的东北口音。
值夜班的服务员是个小姑娘，长的还不错，脸蛋圆圆的，红通通透出健康的光泽。只听她咧嘴冲小伙子一笑：“汉堡包10块一个，牛奶5块一杯，加热另收1块钱加热费。”
“有没有搞错？这么贵？！”年轻人嘴巴都合不上了。
小姑娘冷笑一声没搭理他，心想：废话，能不贵吗？要不我们老板怎么把上机费打折损失的钱捞回来啊！
年轻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又说道：“那算了，给我泡袋方便面吧，要价格便宜量又足的那种。”
“慢，朋友！”年轻人一回头，突然看见两颗闪亮的金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小红，给这位先生上两个汉堡，一个牛肉一个鸡腿的，再来一大杯热牛奶，要鸟巣的。”
小红一愣，但老板吩咐了，也只能照办了。
年轻人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认出这个长相扎眼的中年人正是网吧的老板，笑道：“老板，我可没带那么多钱，吃不起你说的东西，别逼我吃霸王餐啊！”
“哈哈哈，我没看错人，冲你这爽快劲儿，这些算我请客！”李大金牙大笑起来，“不过上机费还是要交的哦！”
“那多谢老板了。”小伙子也不多客套，没一会儿小红把吃的东西端过来，他就边吃边和老板聊了起来。
“小伙子，你的CS打的不错啊，有没有参加战队啊？”
“DIP战队。”小伙子狼吞虎咽的吃着汉堡包，抽空蹦出几个字来。
“DIP？DIP不是明天上午9点要我们网吧的GoG战队打比赛吗？”
“是啊，我是DIP的队长，这不今晚一个人来您这儿踩点来了嘛，哈哈！”
“唉……”李大金牙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他是想把这个年轻人招进自己战队里来的，看来是没希望了。不过做为生意人，他马上又堆起了笑容：“怎么，你们很看重这场比赛啊！”
说到比赛，小伙子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是啊，这场比赛俺们一定要赢，老板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比赛可是压上了1000块钱啊！再说就咱网吧里这些人的水平……说啥俺们也要拿下！”
李大金牙眼中闪过一丝愠色，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笑道：“是吗？那我得让我们GoG的人好好准备准备了，别扫了你们的兴。”这时，他看见小伙子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所有的东西，于是扭头吩咐小红说，“小红，再给这位先生上一个汉堡包！”
小红正在纳闷老板今晚怎么这么大方，只听他又说道：“要加足料的那种，记住，加足料！”小红这才明白老板的意思，蹲下身从柜台角落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汉堡包，送了过来。当她转过身走回柜台时，谁也没有看见她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咋好意思呢！”小伙子嘴里客气着，手却一把抓过汉堡往嘴边送去。
李大金牙笑的更开心了，问道：“请客就请到底嘛！不过，我看你饿的也够可以的。”
小伙子眼圈突然有点发红，拼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打开了话匣子：“说实话，俺们整个战队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自从我们离开抚顺后，一路找各地的CS战队打比赛，磨练自己的技术和战术，可没少吃苦。有时候也带点彩头，赢点儿钱做路费用，要是运气好有富裕的时候，俺们就寄回老家那疙瘩一个小学校里，帮一个孤儿上学。俺们这群人当年为打CS都没好好上学，现在都希望小孩子们能多学一点东西呢，哈哈！不过……”小伙子停了一下，又坚定的说道：“俺们都不后悔当初选择了CS！”
随着小伙子一番话，餐饮区旁边一个坐在电脑前浏览网络新闻的中年男子不住点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消息。
李大金牙却不甚感兴趣，他看着小伙子吃完了最后一个汉堡包，说：“这样啊，要不要给你们队员每个人带一个汉堡回去？”
“不用了，我早就跟那群狼说好了，赢了那1000块钱后，先让他们吃顿大餐！”
李大金牙心里暗想：“算了，一个汉堡也够你们受了。小子，让你这么狂，我看等你明天软成一滩泥，怎么赢！”不过他还是满面笑容的目送小伙子回到电脑前重新开始游戏，突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叫住那个小伙子，问道：“小伙子，你怎么老是和警最后一名跑在一起啊，他是你朋友吗？”
小伙子咧嘴一笑：“不是，我不认识他。不过我这人就这毛病，看见刚开始玩CS的菜鸟被人蹂躏，就忍不住上去要帮忙！都是玩游戏的，凭啥人家都该受欺负啊，哈哈！再说，我的偶像——‘兵侠’林飞也最喜欢帮菜鸟，我就是要学他！”
“林飞……”李大金牙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意。他脸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柜台里看电视去了，不再作声。
小伙子虽然不明白老板的态度为什么变的这么快，不过戴上耳机的他，马上又回到了dust2那片杀戮的荒漠中去。
尽管北风刮的更猛，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任何事物了。
看新闻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来到柜台前，把押金条拍在小红面前。小红明白他是要下机结账，不过当她看见中年男子的脸时，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张被刀削出来的脸，所有的轮廓与线条都是如此笔直，加上冷峻的目光，以及双目之间那条一寸见长的伤疤，让人不由在暖气十足的室内也感到隆冬的寒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些怕，小红却控制不住一种想和他说话的欲望：“先生，您上机送的夜宵还没要呢！”
中年男子突然笑了一笑：“不用了，就把那两个小馒头留在你胸前吧！”说完，他拿着找回的零钱推门走了出去，走进那一片寒风呼啸的天地中。
正在看电视的李大金牙仿佛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马上站起来四处打量，看见的却只是网吧依然在摇晃的一扇大门。
“不会是他的！肯定是我听错了，想想他现在应该躲在南方吧，这个混蛋……”李大金牙满怀心事，也懒得再看电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再说小红，虽然那人只是一笑，却让她愣住了。没想到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笑起来却是如此温暖如春，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一个人身上如此完美的统一在一起，形成特殊的魅力。
小红沉醉在那转瞬即逝的笑容里，两眼里全是桃花：“他说要把小馒头留在我胸前呢……讨厌，他怎么知道人家胸口的肉肉特别白嫩呢？”一阵寒风从门缝里吹进，小红打了冷战，迷糊的小姑娘这才清醒过来，“啊，这个混蛋，他竟敢嘲笑姑奶奶的胸部小！天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