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傻子
第4章 傻子
傍晚时分。
村子变得热闹起来，打靶归来的男汉子兴冲冲地冲进肉铺店，一串串的山鸡变成了身上没有任何属性的粗布麻衣。陈念祖刚刚宣布告别裸奔时代，口袋马上紧跟而上，宣告裸奔。
夜里凉风习习，村子里的原住民们虽然好客，这个时候也是生人勿进，谢绝进入的。也不知道哪个玩家带头，不消一会，村子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篝火，熊熊烈火驱走了众人的寒意，每个人脸上都是红通通的，带着对这个游戏的期望和兴奋。
一个玩家把背上的山鸡甩进篝火中，一刻钟后，鸡肉香弥漫整个上空，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都凌驾于任何生物，之后，埋在篝火地底下的叫花鸡也闪亮登场。
只是人多了，山鸡明显不够。有几个男汉子看着委委屈屈没吃饱的小女人，一咬牙打起了自己身上刚刚换来的粗布麻衣的主意。男人就是关键时刻用来卖的，见男人还在左右不定，小女人做出抽泣举动，而这个举动终于令男人下定决心，以衣换鸡。
肉铺店的老板显然也不是好糊弄的，用一件廉价的麻衣换来大堆山鸡，这好事上哪找，所以等到玩家想要再次换回来的时候，肉铺店老板顿时变身咆哮男。
大堆的男同胞挤在肉铺店门口，不顾夜风的侵袭，举着麻衣高呼奸商，这一幕令陈念祖啼笑皆非。村口的守卫早就说过，山鸡是可以充饥和换取衣物的，只是很多男人光顾着要套上衣服装成绅士，把守卫的前半句直接忽略，等到肚子饿得不行的时候才借着英雄救美的名义闹上肉铺店。
姑娘们当然不会豪气到把自己身上的连衣裙给扒下来换取山鸡，因为她们知道，如果连衣裙没有了，聚在肉铺店的男人们绝对是会在第一时候抢到自己身旁，把自己当成山鸡给吞了。
被姑娘们卖掉的男人们群情激奋，大有把肉铺店掀翻的趋势。
“卖山鸡啦……卖山鸡啦！”
陈念祖扯着喉咙吼了几声后，众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在下午出尽风头的暴力男。
暴力男稳坐在地上，看去却比躺在真皮沙发上还要舒服，而在他的身前，摆放着两只烤熟的山鸡。
鸡肉没有经过食料的烹饪，但是闻起来比大厨精心烹制的还要好吃。上辈子当炮灰的命，也让陈念祖学会了苦中作乐，闲时和伙伴溜到山林里打几只野兔山鸡，利用山林中一切可用的食材来制作，长久积累下来，竟然练成了令酒店大厨羞涩的烧烤技能。
现代人只知道食盐提取自盐田，鱼翅是长在鲨鱼身上的，所以他们不能理解作为一个古代人，想要吃得更好，就要认识山林中所有可用来烹饪的食材。
村口小河边长着一种粗叶芭蕉，陈念祖只是选了几片鲜嫩的，清洗后包住山鸡，埋入篝火地底半个时辰，等到香气从地底溢出之时，迅速取出放至由几根树枝搭成的烧烤架上，偷偷从怀里取出白天掏来的蜂蜜撒上几滴。
等到鸡肉开始往下滴油的时候，把烧烤架放低，滴入篝火的油水挥发出火焰的第二春，幽蓝的火苗贪婪地往上窜围住山鸡，把正要继续下滴的油水吓回山鸡体内，然后陈念祖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把烧烤架上下移动来避免烤焦的危险。
经此烹制的山鸡，油水回转体内，鲜嫩的鸡肉形成有规则的分层，最外围的鸡肉金黄焦脆，撕开后，带着蜂蜜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渗入其中的油水一捏即流。
懂得烹制，技术过关，所以这两只山鸡的价格不低，陈念祖这不是在卖山鸡，他是在卖专利。
玩家中不缺少土豪，此刻身在这个村子里的，就有不下两手之数。穷人来游戏是为了寻找机会，小资进来是为了泡妞，而土豪们，纯粹是为了享受来的。所以这两只山鸡，很快就变成了他们眼中的禁肉，他人休想沾染。
“这位朋友，我愿出1000块钱买你的这两只山鸡！”此言一出，周围倒吸气成片。
现实中，哪怕是京城里最贵的秘制山鸡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了，此人竟然为了游戏中的饥饿度，愿意花如此大价钱。
游戏中是有饥饿度的，跟现实中一个道理，没有吃饱就想跟人家打架是很不明智的。游戏中有治疗方面的职业，但也只是治疗血量和伤势，没有办法令你变成常年不吃东西的黑山老妖。
“哼，1000块就想购买这两只人间极品，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土豪和富二代还是有区别的，土豪觉得拿钱砸死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富二代在拿钱砸死你之前还要说上一段漂亮话，就比如现在这位身旁依偎着一个小巧玲珑姑娘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鼻孔像是动过刀的，永远都是朝天，嚣张的气息毫不收敛，“报上你现实中的卡号，马上给你汇过去5000！”
都是新手，口袋一个样，干净的很，但是穷人就干不来这事，这哪是买山鸡啊，简直就是要包夜爽快啊。尽管这两只已经烤熟的山鸡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有洞可寻。
“你……！”土豪的气势一下子没提上来，顿时被年轻人呛得说不出话来，趁着众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年轻人的时候偷偷闪入黑暗中。
偎依在年轻人身侧的姑娘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偷偷挺了挺腰，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伴大款的，是有真资本嫁入豪门的。
众人都觉得游戏中遍地是金子，但没有想到两只山鸡就价值5000大洋，这比去抢还要来得快啊，有聪明点的，已经急匆匆抓起麻衣窜到肉铺店门口，哪怕是牺牲色相也要换来一两只山鸡，不求烹制出色香味俱全，卖个500块钱也是好的啊。
年轻人的5000块钱显然是震住了一些蠢蠢欲动的土豪，钱花出去当然很爽，但是怎么看，这两只山鸡都不值这个价，而且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势在必得。
有机会表现的时候，土豪丝毫不在意别人宰他，但是要像一头被架在刀板上的肥猪任人宰割，那已经不叫土豪，叫做滚刀肉。
滚刀肉洋洋得意，终于肯低下自己高贵的鼻孔，皱皱眉对着陈念祖说道：“你还等什么？5000块钱足够你好好在现实中过上一个月。”
陈念祖当然不是在等另外一个高价，这两只山鸡不过是随手烹饪，在别人眼中价值5000块钱，但是在自己手上，不过只是一个充饥的食物。
陈念祖看到了人群中一双带着害怕和向往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看上去营养不良，尽管套着系统赠送的小号连衣裙里，整个人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似乎经受不住夜晚的凉风。
小姑娘的双臂紧紧搂住身旁一个大姑娘的腰躯，而这个大姑娘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
李晓倩靠着微薄的家教收入支撑了自己的学费，妹妹的生活费，听闻《第二世界》的金钱兑换系统由全球各国提供，于是咬着牙取出父母的抚恤金购买了两台最廉价的游戏舱，希望经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善妹妹的生活条件，但是她没有想到，游戏和现实里一样残酷，两只山鸡就可以演变成土豪们的对轰，而那个安静坐在山鸡面前的年轻人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和妹妹。
陈念祖把视线从小姑娘身上转移到李晓倩脸上，问出了一个此时此景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为什么会带着自己的妹妹来这个游戏？”
陈念祖不是瞎子，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小姑娘是李晓倩的女儿，李晓倩虽然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了，但是很明显没有一种毫不讲理的母性，可两人的面貌又有些相似，那么答案呼吁而出。
面对这样的问题，李晓倩有些措手不及。难道这个秀气的年轻人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离世，拿着抚恤金买游戏舱本就是令人不齿的事情，自己鼓足了勇气，但是强撑着的信念在一个陌生人的质问下灰飞烟灭。
带着妹妹在京城求学，其中的艰辛李晓倩最懂，周围的异样目光，带着贪婪的蠢蠢欲动，这一切都令李晓倩变得更加小心，更加坚强。而妹妹的懂事，只有令李晓倩更为伤心。
懂事的妹妹总是跟自己抢着吃菜，那丁点的肉末在两只碗里移来移去，她还是在长身体的阶段啊！一想到这里，李晓倩只想躲在被窝里痛哭一场。
刚刚经历的事情打碎了李晓倩的心理防线，游戏中更加强食弱肉，我真得可以让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只是一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了多陪陪妹妹，和那个遍地是金的机会，咬着牙买了游戏舱进入这个陌生的游戏世界。
“我想要让妹妹过得更好！”
面对着众人的一致目光，李晓倩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话一出口，所有的坚强消失殆尽，眼泪不争气地无声流下。
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游戏理由，为了极品装备，为了高等级，为了出人头地。
只是像李晓倩这样，很真实的理由，似乎很少。
“你口袋里有多少钱？”看着那个紧紧搂住姐姐，眼中的害怕之意更为明显的小姑娘，陈念祖露出罕见的温柔一面。
李晓倩不知道坐在地上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但还是摊开紧紧握住的拳头，掌心里躺着两个带着温暖的金币。金币上的温暖转瞬离去，似乎也要抛离这对可怜的姐妹。
这两个金币是李晓倩打了一天的山鸡换来的钱，虽然很少，但是真实存在，更包含了李晓倩的所有梦想。在温暖离去的瞬间，金币的冰凉刺痛了李晓倩的心。
为了一个虚拟的游戏，失去了父母留给自己和妹妹最后的一样精神支柱，值得吗？
“两个金币换两只山鸡，很公平。”
陈念祖终于肯站了起来，手里捧着两只香喷喷的山鸡来到李晓倩身前，郑重地交到了李晓倩手上。
游戏初开，兑换系统还需要十天后正式启动，虽然不知道游戏币和现实币的具体兑换是怎样的，但是很明显，两个金币根本不可能价值5000华夏币。
也就是说，这个烤得一手好鸡的年轻人，是个傻子。